【有聲的中國】專欄一
「網路民意」是民意嗎?
網路民意是普通人在漫長的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獲得發聲的機會,菁英以「喧嘩」的形式奪取話語權,然而對於知識分子或菁英來講,卻很難把握獨立性。歷史告訴我們,利用民意的人會有很大影響力,但也會帶來非常危險的結局。
撰文:胡泳
互聯網給中國造成的最大變化,就是使其從一個鴉雀無聲的所在,變成眾聲喧嘩的場所。儘管眾聲喧嘩會給人帶來非常多的不適應,但是要遠遠好於鴉雀無聲。
這些年在中國,似乎網路民意就代表了民意。其實,網路民意非常複雜。通過研究可以證實,網民的人口統計學構成跟整個中國的人口統計學構成是不同的。我有一個比喻:如果把網路民意直接等同於當今中國社會的民意,有點像把一個城市裡的富人區視為整個城市的代表。而且,常上網的人都知道,這裡存在著沉默的大多數,只有少部分人是積極的參與者。然而就是這些少數人決定了網路議題的走向,給人造成一種感覺:似乎這些人就代表了網路民意,進而似乎代表了整個中國社會的民意。這是一個顯然的錯覺。
但也不能忽視這種網路民意,因為它是普通人在漫長的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獲得發聲的機會。在網路社區中會看到一些社會現象,比如說「回聲室效應」,即某個資訊或想法在封閉的小圈子裡強化了;還有「群體極化」:社會學實驗證明,當一群觀點大致相近的人聚在一起,這些人的觀點會趨向極端。由於這樣一些現象的存在,很多人對互聯網產生了新的不安,比如菁英人士對「網路暴民」的焦慮愈來愈深。
歸根結底,我反對互聯網上「菁英」和「草根」的「二分法」。我認為所有能適應眾聲喧嘩狀態的都是網路菁英。凡是不適應這種狀態的人,只能說他們「網商」(網路智商)不高。網路菁英熟悉互聯網生態,懂得這樣的生態當中會遇到去中心化的問題,不會因為個人原來的心態和偏見而呈現不適應。
我們看到,菁英在介入網路奪取話語權和獲取注意力的時候,也被迫以「喧嘩」的形式敘述。這會不會最終改變菁英的表達方式呢?可能性很大。然而對於知識分子或者菁英來講,很難把握的是獨立性。歷史告訴我們,利用民意的人會有很大影響力,但也會帶來非常危險的結局。獨立性意味著既要獨立於強權,也要獨立於民意──儘管這可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。在眾聲喧嘩的時代必須放下身段,改變自身;但是完全迎合民意,迎合烏合之眾,也不能稱之為獨立。
讓知識分子改變自己是很困難,但整體而言符合歷史的演變。知識分子的去中心化過程本來就在發生,只不過網路時代更加被放大,也更加被壓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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